在移动支付领域，自2016年微信支付、支付宝瓜分天下以来，各类小巨头纷纷发力，大大小小的摩擦从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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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底，美团因取消支付宝支付通道引发争议，随后有用户发现，美团App的支付宝支付通道依然存在，但排在了美团月付、银行卡支付和微信支付之后，被折叠起来，不容易被找到。

这一举动在法律上并不构成不正当竞争，但美团的用意显而易见——为自己在支付市场的发展铺路，试探支付宝和用户的反应。本质上，这是一场利益博弈。北京智普律师事务所首席律师李胜表示，这样的博弈，应该以公众的实质利益和服务体验为出发点。如果触犯了这一底线，公司可能承受不住由此引发的巨大舆论冲击。

其实各个平台自己做支付是必然趋势。一方面，无论是电商还是生活服务等拥有大量用户的行业，最终都会以计费、收款、付款的形式实现，必然会涉及到支付。另一方面，金融行业是一个想象力非常丰富的行业，如果没有支付作为基础，整个平台的业务体系就会受到极大损害。而且，如果一个平台依赖外部支付渠道支撑，就无法建立起完整的金融生态。

但与此同时，巨头自己做支付会面临高昂的成本，无论是前期的技术投入，还是金融牌照的获取，都比直接接入第三方支付渠道高得多。

第三方支付是企业进入互联网金融的重点，如今更是各大平台必争之地。经过近一年的试运营，美团在今年5月底上线了“美团月付”功能，支持延期还款和分期还款，直指蚂蚁花呗。滴滴也在8月升级了滴滴出行乘客端App中的“金融服务”板块，用户可以直观看到自己的信用额度、资产收益、担保额度等账户信息。字节跳动早在2014年7月就通过收购获得了第三方支付牌照，今年7月又拿下了网络小额贷款牌照。

有受访者认为，在微信与支付宝维持4：6的市场份额后，新兴小巨头的表现或将成为市场新的变数。

小巨头为何要自己做支付？

针对这一问题，不少受访者表示，支付系统是整个商业闭环的关键，大家肯定会做自己的支付系统。易观支付分析师王鹏博甚至把网络支付称为当代商业的基础设施。

“集团公司要发展金融业务，支付是切入点。”苏宁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黄大志表示，支付是集团公司现金流完整性的体现，当平台想提供金融、营销等增值服务时，没有支付，就失去了提供增值服务的抓地力。

支付最常见的衍生服务是消费信贷和供应链金融，比如京东金融的京东白条、支付宝的花呗、美团的悦付。“支付还可以打通供应商和商家品牌的销售数据，了解他们的资金使用情况和需求，并根据这些数据向他们放贷。”零售电商行业资深专家、百联咨询创始人庄帅说。

他补充说，可以在支付过程中添加促销优惠，整个支付界面可以成为黄金广告空间。由于系统确切地知道人们想要购买什么，因此它可以更好地转化用户并进行相关销售和重复购买。该平台的下一个巨大想象空间在于金融领域。

其实我们也可以看到，比如滴滴的优惠月卡，需要你直接绑定它的支付工具，只有用它的支付工具才能享受它的优惠。“最终所有平台都会按照这个逻辑去做支付。”王鹏博说。

第二点最重要的一点是支付涉及到真实订单和GMV，这是继物流数据之后第二重要的隐私数据，支付动作包括账号、购买的物品、价格区间、消费频率等，这些数据在支付时都会被记录下来，都是非常重要的商业机密。

无论是电商还是本地服务，支付金额如此之大，不可能把所有数据交给竞争对手或者合作伙伴。文渊智库创始人王超表示，早在2011年左右，京东就切断了支付宝的接口，当时还处于PC时代。“原因很明显，如果支付数据在别人的服务器上，蛇要攻击你，岂不是打在蛇最薄弱的地方？”

李胜还认为，美团、京东、滴滴等平台自然不希望自己的核心交易数据被竞争对手控制，这相当于把自己的生命财产交给了另一家公司，美团取消支付宝支付也是基于这样的发展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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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方支付公司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支付宝一直想独立，一方面是因为VIE架构，另一方面也担心支付宝跟阿里巴巴靠得太近，阿里巴巴的竞争对手会有顾虑，不敢用支付宝。”王超说。

当然，也有分析人士表示，没有必要过于担心数据隐私问题，因为每家公司的支付渠道都不是独一无二的，即便微信支付和支付宝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市场份额，获得了足够的样本，但它们之间也无法打通，因此并不存在泄露的可能。

“第三方支付可能知道其平台上某个商户的交易流水，比如说100亿，但是它不知道这100亿占该商户整体流量的比例是多少。”黄大志说。

同时黄大志告诉燃财经，为了保护数据隐私，现在支付行业也在逐步普及技术（支付代币化），所有参与方只能看到加密后的数据，看不到里面的具体信息，这样一来，数据泄露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但即使数据加密了，还是可以被利用。“数据是有粒度的，就算不细分到个人隐私，我们也能大致知道销量、可以借给谁，这些也是很有价值的数据。”庄帅说。

具体来说，所有支付都需要实名认证，即使支付宝、微信支付对这些数据进行了加密，但平台其实是可以知道对应账户的消费情况，进而向这个账户推送促销信息。

但平台自己做支付并不容易，首先是成本问题——包括支付渠道的通道费、获取第三方支付牌照的成本等。

2011年央行最后一次发放第三批支付牌照后，支付牌照价格大幅上涨，使用第三方支付的渠道费也是各平台的负担。目前第三方支付沿用银联清算的分配机制，按照不同行业列出价格表，分为餐饮、通用、民生、公益类，其中渠道费最高的行业为0.6%。“微信和支付宝差别不是很大，支付宝补贴更多，折算下来是0.5%。”王超说。

不过，支付宝等第三方支付平台并不把这部分收入当做主要收入来源，“他们希望通过花呗、借呗等业务做大做强，收款，或者做其他金融服务、技术服务。”王超说。

这也证明，单独做支付节省0.6%的成本，对于群体来说微不足道，平台不会为了节省这点成本而去做支付。

此外，自己做支付的风控成本和技术投入也很高。“因为一旦出现漏洞，比如支付数据不返回，那将是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尤其是对于客单价高的平台来说，风险非常高。”庄帅说。

小巨人的成绩单

回顾过去，国内的互联网巨头均在移动支付领域明里暗里布局，最终无一不陷入金融领域。

BATJ中，除尚未剥离金融科技板块的腾讯外，百度自2013年起进军金融业务，最早可追溯至同年上线的百度金融中心，次年其支付工具“百度支付”开始挑战脱胎于淘宝的支付宝和微信支付，但到2014年底，市场份额仅2.2%。2018年，百度金融重振旗鼓，更名为度小满金融独立运营，但其旗舰金融产品教育分期却问题重重。

“做金融需要一定的业务和用户基础。”王超向燃财经分析，没有用户基础，第三方支付很难推广，第三方支付如果没有基础，想做互联网金融服务基本就是痴人说梦。

不止一位业内人士向燃财经表示，支付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支付牌照、平台业务支撑、满足风控要求、持续的资金投入，这些都缺一不可。可见，对于互联网巨头来说，支付和流量是进军金融业务的两把关键钥匙，而字节跳动两把都具备。

字节跳动是互联网巨头中的后来者之一。今年7月，据多家媒体报道，今日头条母公司字节跳动经过多方努力，终于在深圳拿下一张网络小贷牌照。网络小贷牌照的主体为深圳市中融小贷有限公司。据天眼查App显示，该公司今年4月新增股权质押信息，质权人为深圳市今日头条科技有限公司。相比小贷牌照，网络小贷牌照没有严格的地域限制，字节跳动可以借此开展自贷，放贷后再融资做债务A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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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节跳动早已通过收购获得了更有价值的第三方支付牌照。此前有报道称字节跳动要收购支付公司合众易宝，后者于2014年7月获得央行颁发的支付牌照，业务类型为互联网支付。

虽然根据天眼查App显示，该公司仍为中发实业（集团）有限公司全资拥有，股东信息中未列入字节跳动，且两家公司之间无直接关联，但该公司的支付牌照已在字节跳动体系内投入使用。

来源/天眼查APP

目前，字节跳动旗下主流应用的支付服务均由合众易宝提供，包括今日头条、抖音、西瓜视频、火山视频、皮皮虾、多闪等。同时，字节跳动还申请了属于自己的支付服务相关商标，包括“随随通”“多闪付”“多闪支付”“多闪钱包”等。其中，“随随通”的支付服务也由合众易宝提供。

另一方面，金融业务的表现如何，也会对支付本身产生反向影响。

支付宝就是最好的例子，“它一直在挖掘整个生态的价值，作为一个独立的APP，依靠金融产品的广度和深度，以及和金融机构的合作，已经成为继微信之后国内第二大支付APP。”王鹏博告诉燃财经，这也是为什么微信流量最大，但金融产品一直没能比得上支付宝的原因。

当然，微信支付的优势在于背靠微信，不缺用户流量和粘性。虽然它从未独立成为一款APP，但线下移动支付的频次和数量都非常可观。不过，王鹏博认为，微信的流量已经见顶，整个腾讯集团都需要金融科技部门来提升业绩，从而保证利润价值。

在庄帅看来，京东的金融科技板块做得比腾讯好。而业界普遍认可京东数科在移动支付第二梯队中应该有一席之地。作为阿里巴巴的老对手，京东甚至有野心让数科先于蚂蚁金服登陆科创板，成为金融科技第一股。

市场预计京东数科IPO估值不低于2000亿美元。另一方面，据京东集团6月26日公告，“已与京东数科达成协议，将利润分成权转换为京东数科35.9%的股权，京东集团将以现金方式增资17.8亿元收购该股权。交易完成后，京东集团合计持有京东数科36.8%的股权。”京东数科目前的估值接近2000亿元。

“当然，京东数科和蚂蚁金服在规模上还有10倍的差距。”庄帅分析道。

市场会改变吗？

不止一位业内人士向燃财经透露，自2014年微信支​​付通过红包大战爆红，并在两年内拿下40%的市场份额以来，其与支付宝一直保持着40%-60%的市场份额，其中蚂蚁金服占55%，微信支付占40%，其余玩家占5%。

此后，移动支付行业鲜有大动作，美团、滴滴的新表现会不会成为市场的变数？

王超告诉燃财经，剩下的5%市场份额，京东、美团、滴滴等小互联网巨头争夺起来很容易，因为这部分过去被一些没有用户基础的传统金融玩家把持着。但要想抢占微信、支付宝的市场份额，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王鹏博认为，对于金融服务平台来说，凡是能把控场景的平台都是比较有前途的，美团、滴滴就是如此，它们可以在单一场景甚至多个场景中把控场景，如果给它们支付补贴，就可以把单一场景中的用户逐渐“洗”到支付中来，然后再做自己的金融服务。

庄帅进一步表示，移动支付市场的变量是美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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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团的金融布局并不长，从2016年9月全资收购钱袋宝至今已四年，彼时美团已能打通交易闭环。2018年9月，美团登陆港交所，其及旗下子公司通过直接申请、全资收购、股权投资等方式，“集齐”了支付、小贷、银行、保险经纪等四大类金融牌照。值得注意的是，2020年一季度，金融业务成为美团点评业务板块中唯一的业绩增长点。

庄帅分析，参照微信支付，基于微信先天的社交、高频的优势，支付也变成了高频，美团也有同样的优势。“美团App聚合了外卖、堂食、买菜等餐饮活动以及共享单车出行活动，这些都属于高频。相比之下，淘宝上的电商活动频率太低，比如服装，都是按月、按季，这也是支付宝想扩大覆盖范围，覆盖饿了么、盒马鲜生的原因。”他说。

美团在线下餐饮的优势，恰恰是微信支付和支付宝争夺最激烈的战场。庄帅说，“在线下移动支付中，餐饮占比非常大，使用频率很高。另外，美团还有酒店、旅行业务，这也是移动支付的优质场景。”

庄帅也注意到，美团覆盖了大部分线下小店，比如便利店、烟草店、鲜花店等线下业态，相比竞争对手，美团占据了绝对优势。

这些线下业务是京东支付难以进入且成本极高的业务，也是微信支付无法掌控的领域。换言之，微信支付强在高频社交，但对餐饮的交易体系掌控力较弱。美团最大的对手是饿了么，但一是饿了么本身没有独立牌照，而是借用支付宝的牌照。二是支付宝发现其与餐饮等业务关联性较弱，所以今年提出了本地生活战略，但饿了么并不负责支付宝的线下拓展和运营体系。在美团支付的集团化团队面前，饿了么略显被动。

“如果把美团支付做成独立APP，想象空间会很大。”庄帅认为，如果美团支付像微信支付一样通过红包大战切入市场，将有机会弯道超车。

*标题图片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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