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起轩然大波、饱受污名化的“支付皮条客”事件，最终以彭蕾的一封道歉信暂时告一段落。支付宝低估了公众对于支付工具和信用平台的底线承受能力（打擦边球无伤大雅），最终承受了后果，引发了信任危机，并引来愤怒和嘲讽。

圈子是个好产品吗？当然是。那么多兴趣相同、有很多共同语言和爱好的人，可以在透明、可信任的环境下互相分享、互相求助，体会到“独享快乐不如与人共享快乐”的美妙体验。是的，我们也有很多这样的圈子，比如理财、宠物、健身、育儿等。

不过，正如彭蕾在信中所说，支付宝不会停止探索兴趣社交，这一次，只是没能抵挡住冷启动时“走捷径”的诱惑。在她眼中，基于信用透明、大数据“人分群”的兴趣社群潜力巨大。那么，如果抛开那些充斥着色情图片的白领日记、校园日记，支付宝做兴趣社群还有希望吗？

我们先来分析一下兴趣社区的发展历史，PC时代最成功的两个综合兴趣社区就是百度贴吧和豆瓣。正如我在钛媒体的文章《深度回看百度贴吧：一个“大创意”产品是如何一步步走向邪恶的》中分析的那样，百度贴吧依托中文互联网最大的流量入口，通过关键词搜索引流、聚合，让志同道合的人找到彼此。

我在钛媒体的另一篇文章《心灵角落使你成功，心灵角落使你失败》中也写过：中国互联网上最具有个性的群体，被书籍、电影、音乐吸引，迅速将豆瓣群作为兴趣小众、身份独特、爱好特殊的人“找到彼此”的“基地”。豆瓣书籍、电影、音乐将文艺青年聚集在一起，然后群里再根据兴趣爱好划分人群。

但无论是百度贴吧还是豆瓣网，“移植”到移动互联网都不是很成功，因为在手机上，关键词搜索和图书、影视、音乐搜索的聚合效应已经失去了“效力”，它们很快失去了生命力的源泉。

在移动端，“以人为本”是通过APP实现的，APP是一个精准的用户过滤器（物联网普及后，一双球鞋就是一个兴趣的集合），吸引人们下载APP首先是内容和功能，社区属性只是水到渠成，因此移动端兴趣社区往往是围绕内容和行为产生的。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B站的ACG社区、网易云音乐的音乐社区、小红书的逛街分享社区、Keep的健身照分享社区。在Keep上，用户可以一边发布自己的健身照，一边记录自己的健身行为，营造出一个发布健身照的自然场景和氛围，就像一个虚拟的健身房。在网易云音乐上，人们一边听歌，一边分享自己的心情故事，为别人的故事感慨、落泪。

在移动设备上，分享和交流是与内容消费和用户行为同时发生的，所以淘宝唯一比较成功的社区就是“问问大家”——潜在买家和现有买家在购买决策时的沟通。

试图在移动设备上人为地将人们分组，然后希望他们自动形成一个社区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豆瓣移动曾尝试用“小石”取代群组，将用户分为“美剧迷”、“ACG迷”、“读书迷”等。然而，豆瓣移动上再也看不到“小石”的身影。

除了基于位置的社交，陌陌还建立了兴趣小组。但随拍、旅行、单身等百万级的群并没有实现“人分群”的目的，发帖率不足万分之一，就像李易吧这样的百万级吧里一定全是垃圾帖子，与兴趣交流毫无关系。

陌陌虽然是一款拥有8000万月活跃用户的陌生社交产品，但它依然无法复制百度贴吧的成功，因为人们已经习惯了“什么应用做什么应用”，无法凭空创造出游戏爱好者、摄影爱好者、美食达人的分享场景和社交氛围。

同样，没有社交场景，即使拥有1亿日活的支付宝把人拉到不同的圈子里，用户除了发自拍、求打赏，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这不是有没有社交基因的问题，而是有没有社交场景的问题。

既然可以基于健身、听音乐等活动构建社区，为什么不能基于支付活动构建社区呢？因为支付是一种私密行为（这也是支付宝经常被指责为社交行为的原因），它与社交活动天生就是互斥的。

支付是消费行为的最后一个环节。消费行为可能发生在不同的场景中，支付与这些场景无关，就像百货商场的收银台一样。即使支付宝通过大数据挖掘出你的每一次消费数据，推断出你是一个“铲屎官”，也就像八卦记者翻明星的垃圾桶一样。用户的消费决策、消费讨论、经验分享，都不会在这里发生。

正如我在《用支付宝可以找到附近的有钱人，但竞争对手不是微信而是百度》中所说，支付宝通常出现在消费的最后一个环节，虽然它在各种尝试前行，但只要“支付工具”的核心定位不变，用户的使用习惯就不会轻易改变。

至于彭蕾引以为豪的“信用体系”和“透明可信的环境”，这些只是在交易行为上有参考价值（比如以此判断闲鱼卖家的可信度），在利益交换上无关紧要。芝麻信用分大于750并不能等同于高端人群，而高端人群不是利益的集合而是身份的集合，失败者和高富帅是可以并存的。

支付宝应该做的，或许是基于用户理财行为，成为理财社区。这是其角色定位的自然延伸，用户也有交流的需求和语境，可以借鉴淘宝头条的内容运营路线，邀请理财达人、股评家加入。但这样的坚守本分，并不能满足支付宝再造移动门户的野心。（本文首发于钛媒体，记者/张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