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全国多地外卖柜台开始向骑手收取服务费，与早前的“免费使用”和去年的“试点收费”不同，此次收费范围更广，收费标准更高，每单收费约在0.3元至0.6元之间。

外卖柜又称智能取餐柜，解决外卖配送最后100米的问题。外卖骑手扫码存餐，用户扫码输入验证码即可取餐。外卖柜主要安装在写字楼、公寓、学校、医院等统一管理、封闭性强的场所，通常占地面积在2平方米以内。

长期以来，外卖柜有效解决了外卖随意摆放的问题，部分外卖柜还具备加热消毒功能，为配送员节省了时间，为平台提升了效率。虽然用户需要自己取餐，增加了麻烦，但也获得了相对宽松的取餐时间，最大程度减少了外卖丢失的问题。

当快递柜免费使用的时候，一切都很好。但就在骑手和用户习惯了这种模式时，一些快递柜开始按单次收费，大约每单5毛钱，快递柜引发的矛盾就暴露无遗。

骑手每个月要多付几十元外卖柜费，不少骑手表示，自己每单只赚几块钱，现在却要扣几毛钱，虽然心里很不舍，但长期的习惯和系统设置让他们已经离不开外卖柜了。

平台端同样有苦衷，一套五六十个隔间的外卖柜成本高达三五万元，每年还要缴纳高额的物业入驻费和运维费，长期亏损不是长远之计，本着谁受益谁付费的原则，向骑手收费也是正常现象。

无论是外卖员还是平台，都有各自的苦衷，用户更是不愿意为此付费，外卖柜收费问题似乎很难找到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解决方案。

“每次押金4毛钱”，外卖柜也要收费

从事该行业三年多的美团外卖小伙小齐回忆说，疫情期间很多社区不让外卖员上楼，无接触配送流行之后，就出现了外卖储物柜，早期完全免费，后来每个月充值50元就可以无限存放。

据他介绍，平台近期开始调整规则，上个月的规则是充值50元可得5000积分，额外赠送5000积分，充值一次需要50积分，即可以充值200次，每次充值成本为0.25元。本月，充值50元可得5000积分，额外赠送2000积分，即可以充值140次，每次充值成本近0.4元。

一位饿了么骑手告诉顶角，之前快递柜免费的时候，饿了么骑手也可以免费把食物寄存在美团的快递柜里，但从上个月开始，快递柜全部收费，不管是寄存在自己的饿了么快递柜还是美团的快递柜里，每次都要收费4毛钱左右。

据多位配送员透露，即使收费，中午给写字楼送餐时，他们还是要把食物放进配送柜。自从安装配送柜以来，大部分写字楼都拆除了存放食物的架子，用户也习以为常，基本都要求直接把食物放进柜子里。

“而且，在有外卖柜的区域，系统基本都是按照食物放进柜子的时间估算送达时间。订单集中在中午，我们就靠这个时间段赚钱。如果不放食物，往往要在楼下等七八分钟才能等到顾客，而且很有可能超时或影响后续订单。如果超时还要被罚款，就更加不划算了。现在我们也不能不付钱。”小齐说。

北京某办公楼下的外卖柜

小齐说，他跑众包，每单大概能赚4元，再加上一些长距离补贴、夜班补贴、体重补贴等，平均月收入在1万元左右。还有一种是跑白条，每单大概能赚3元，还有一些额外补贴。

小齐每天大概要送五六十单外卖，中午大概要送二十单。周一到周五，中午一般是写字楼的订单比较多，小区的订单一般是在周中晚上和周六周日接到。他提到，写字楼的订单以柜子放为主，小区的大多需要送货，他平均每天使用外卖柜十几次。费用调整后，估计每个月存放外卖柜的费用在几十元。身边的送餐员也对此抱怨过，但没办法，还是得用。

据顶椒在北京某写字楼的观察，尽管配送费为每单4毛钱，但大部分外卖员在中午12点后都会毫不犹豫地把餐食放入配送柜，给客户打电话后就赶紧去送下一份订单，也有少数外卖员将餐食袋放在附近的桌子、柜台上，但几乎没有外卖员等客户下来取餐。

小雨在北京东三环的某写字楼上班，每天中午和同事订外卖，食物都放在楼下的外卖柜里。她甚至直接在地址栏里注明“已放在外卖柜”，这样外卖员叫到后，她随时可以下楼去取。有时候工作忙的时候，她不用马上去取，很方便。

在她看来，外卖柜是外卖平台的配套设备，为了节省外卖配送员的配送时间，提高效率。最近小雨听说外卖柜要收费，她觉得这会增加配送员的负担，毕竟他们每单只赚三四块钱。

但当被问及是否愿意为外卖柜付费时，小宇坚决说不。“我订外卖是叫外卖员服务的，他总不能把菜送到我楼上放外卖柜里，这已经给我带来一些麻烦了。如果他让我另外付钱，我也不能接受，而且我已经付了配送费。”

外卖柜的主要受益者是骑手和用户，目前来说，无奈的还是骑手，还要支付费用。

外卖柜生意到底是一门什么样的生意？

原本被视为外卖行业配套服务的外卖仓储业务，突然开始收费，背后的原因，可以追溯到外卖柜的运营模式。

简单来说，外卖柜不能放在一个地方，平台需要支付硬件、入驻费、日常运维费用等来部署外卖柜，前期免费开放培养使用习惯很正常，但到了一定阶段，平台也需要考虑收回成本，尽量盈利。

目前，市面上外卖柜的主要运营商有美团、饿了么，顺丰等物流公司也在逐步入局，还有一些服务商品牌。在商业模式上，各家公司以直营为主，但在具体实施上，有的地点是外卖平台直接开发的，有的是商铺开发。商铺开发就是平台对外开放寻找物业谈判、运维的工作，能谈判入驻的个人或公司可以获得不同程度的奖励费用。因此，近年来外卖柜的推广也催生出了一个新兴行业。

某外卖平台外卖柜项目负责人郑敏告诉顶椒，配备外卖柜的楼宇需满足两个条件：日均订单量不低于40单；楼宇管控，送餐员不得上楼。合作首期需预付2万元押金，后期可退还。

据他介绍，合作模式有两种，一种叫开发商，一种是开发运营一体化的商。开发商负责前期跟物业沟通、签订合同，后续的安装、运维、支付物业费等都是平台负责。柜子安装完成后的第三、四周是考核期，考核期内如果达到结算标准，费用会直接返还到开发商的账户上。郑敏提到，在北京相对较好的写字楼，一组柜子日均订单量能达到100单，开发商能拿到约1000元的费用，是一次性的激励费。

另一种合作模式是打造一站式服务商。要求一站式服务商不仅具备资源开发能力，还具备运营能力。“一栋楼从谈判到签约再到安装，除了硬件和安装由我们提供外，其他全部由一站式服务商完成。包括安装过程中的地板铺设、电源连接等，这些操作每项都有1000元的报销限额。”他介绍，一站式服务商还要承担日常打卡、定期保洁、橱柜应急处理、餐后剩菜清理等工作。

一站式商家的收入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大包费”，对于符合条件的楼盘，平台会根据条件给予一次性最高1万元的大包费。比如，一站式商家和物业谈妥租金到6000元，剩下的4000元就归一站式商家所有（物业费每年交一次，大包费是物业结算后付给一站式商家的钱）。此外，一站式商家还能获得外卖柜月收入的分成。比如，日均订单量在40到100单之间，超过100单，就能获得一定比例的佣金。

来自广州的杨锐是一名外卖柜运营人​​员，他与美团、饿了么等外卖柜公司都有合作。“我从2020年就开始做外卖柜的部署，算是国内最早一批专职外卖柜运营人​​员，最高峰的时候一个月能安装十几个柜子，月收入平均在2万到5万元之间。”

据他介绍，柜子需要的槽位数量一般是根据楼宇的订单高峰量来配的，如果某写字楼中午高峰期有200单，就需要40个槽位，如果只有100多单，20个槽位就够了。他的收入来源于扩建楼宇和运营业务，“如果日均订单量不到60单，每套柜子每月收入100多元，60到150单就300多元，150单以上大概500到600元。”

“我的成本主要来自运维和清洁，如果同一个区域有很多个点，一个保洁员就可以跑所有点，每组柜子每天都需要打卡，平均打卡成本在五六元。大部分柜子一个月清洁一次就可以了，除非每天的订单很多，如果有几百单，可能一周就需要清洁一次。”杨锐说。

根据他的经验，一个人如果把外卖柜拓展业务当做副业，在广东平均每个月能摆出2-3个柜子，收入根据订单数量大概在1-3万元左右。这个生意基本不需要资金投入，主要投入的是物业资源。要保证收入源源不断，就需要不断扩建新楼。

杨锐介绍，一套40~50个隔间的外卖柜，柜体成本约在万元，安装费用约在3000~4000元，一线城市平均物业费在5000~8000元。

算上支付给开发商的佣金，粗略估算，外卖平台一套外卖柜初期部署成本在3-5万元，假设一套柜子每天处理100单，每单收入0.4元，日收入约40元，月收入约1200元，回收期约2-3年。

事实上，除了前期的软件开发成本和上线时的一次性投入外，平台每年还要承担物业费和日常运维费用，从这个角度来看，外卖柜付费仓储似乎是平台不得不做的事情。

外卖柜的费用该谁付？

外卖柜的推出，原本是一件让多方受益的事情。

客来咨询合伙人李英涛分析称，外卖柜的出现将惠及整个产业链，包括外卖平台、外卖配送员、餐饮商家以及最终的消费者。“平台可以提高配送效率，配送员可以增加配送订单量，商家可以降低配送单价。对于部分消费者来说，会增加取餐的时间成本，但会提高整体办公环境的安全性和规范性。”

消费行业资深从业者孟奇补充道，对于消费者，特别是在写字楼办公的消费者来说，可以增加收货时间的灵活性，同时减少人际接触的风险；平台也能进一步降低处理错拿、偷盗等交易纠纷的概率。

对比来看，快递柜与外卖柜类似，快递柜主要运营方为丰巢、菜鸟等公司。北京一位快递员表示，目前北京丰巢快递柜实行双向收费，小件收费0.35元，大件收费0.4元，超过12小时向用户收取0.5元，且根据时间长短收费增加，上限为3元。

在允许外送的小区，快递员基本都会选择送货上门，只有包裹太多或者用户要求放进储物柜时，才会使用储物柜，毕竟大部分快递员每单收入只有1元多一点。

据顶焦网了解，北京朝阳区某小区一个快递柜的年入驻费为6500元，规格为一套主柜带四套子柜，柜子共有95个格位，其中大格41个，小格54个。经初步测算，按照每天一次、全程投递粗略计算，该快递柜日收入约35元，月收入约1000元。

北京某小区的快递柜

不过相比快递柜的收入来源，外卖柜相对单一。很多人应该注意到，市面上大部分快递柜都有一个屏幕，上面嵌入了很多品牌广告，经常能看到粉丝为自己的偶像在快递柜上投放广告。因此，快递柜除了寄存快件的快递员，还有广告收入和用户超时费用。

目前外卖柜上只有二维码可以扫描开柜，能看到的广告比较少，不过外卖柜客服入口处有招商栏，未来这或许会成为外卖柜的营收来源之一。

两者的区别在于，快递柜的订单量比外卖柜多，而外卖柜的周转率比快递柜高。也就是说，快递柜一天可能只能放一张单，但柜子可能已经满了，而外卖柜子只有在用餐高峰期才会接单。根据地区的不同，有些柜子可能完全没人用，而有些柜子一天可能要用好几次。

相比较而言，两者的商业模式和成本利润率都差不多，具体利润多少要看哪个柜子使用率更高，也就是说要看快递小哥觉得划算不划算，会不会长期用。

其实，在用餐高峰期，外卖员的时间比快递员更宝贵，相比之下，外卖柜的收费就不难理解了。

对于这笔费用该由谁来支付，“平台确实有成本投入，骑手也确实缩短了配送时间，间接增加了订单量，用户也获得了一定的便利和安全保障，理论上可以协商分摊成本。”孟奇说。

但目前来说，只有骑手有付费的理由。孟奇认为，收费短期内可能会引发骑手的不满，但随着订单量的增加，可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长期来看，软硬件成本也会下降，平台也会在成本优化和市场竞争环境的背景下做出调整。

李英涛认为，这些成本短期内可能由外卖员承担，但长期来看，最终还是要由消费者承担，这需要一个动态调整的过程。如果外卖员收入大幅下降，外卖员数量可能减少，配送时间延长，平台可能增加商家扣分或收费。最终，商家为了保证自身收益，可能会提高产品价格，消费者还是会买单。

至于后续的发展，就看骑手和用户的实际使用频率了。

*题图来自视觉中国。应受访者要求，本文中小琪、小雨、郑敏、杨睿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