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马特创始人罗福兴:审美自由是一切自由的起点

2024-09-11
来源:网络整理

或许这正是莎玛特对所谓城市话语和精英文化的嘲讽:装作世故、讲意义并不难。罗福兴今年2月开通了豆瓣账号,简介上写着“审美自由是一切自由的出发点。”在一则莎玛特式视频下,有人留言:兄弟,玩抖音吧,豆瓣没前途。罗福兴回复:玩豆瓣,是为了让豆瓣人认识到自己的世故,改正自己的错误,学习新潮流。

作者:刘丹

想见教父,就得露个头。罗福星瘫坐在发廊飘窗上,一话题说完,挑眉一挑,露出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从沙马特风潮到反沙马特风潮,已经过去了12年。互联网传奇沙马特创始人、赞盖家族族长罗福星,今年才26岁。

年轻的教父再次出现在北京798艺术区的一家画廊里。和很多艺术家、青年艺术家一样,他扎着蓬松的辫子,穿着深色衣服,背着一个写着“革命日”的白色帆布包。人们来来往往,偶尔会有人隔着玻璃试探性地和他打招呼。罗福兴保持着懒散的态度,对进来的人随意回应。

▲罗福兴参与夏马特创作活动

4月23日,应艺术家叶甫纳的邀请,罗福星从深圳来到北京,合作艺术项目《莎玛特美发沙龙》。4月28日,我加了个微信“罗福星小弟”,问能不能约罗福星。小弟回复:如果你把头发吹干,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对这个采访不太感兴趣。不过如果你把头发吹干,也许我会有兴趣做个采访。聊得好不好?

原来,弟弟就是干爹,干爹也是弟弟,我们见面之后,他跟我说,一开始他懒得跟我说话,后来考虑到生意上的问题,才有了这次的对话。

既然来了就夸夸其谈吧,自从纪录片《沙马特,我爱你》和导演李一凡的发言爆红之后,谈论沙马特难免有些沉重,高高的头发背后是农民工的贫困和无望的生活,而发型,这个他们唯一能炫耀存在的东西,也在“反沙马特”的网络暴力中被围攻。我有点担心,当我以一种玩味、打卡式、必然充满好奇的心态吹嘘它时,我是不是在消费罗福星和沙马特?

罗福兴不在意,美发店里的所有设备都可以通过扫码购买,教父本人也是个会动的设备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做生意。”他没有太多的想法,不管是生意还是艺术,他只想把发型做好……体验店一开,人就来了,好玩的事情自然就会发生。

这几天,有十多家媒体联系到罗福兴进行采访。媒体人和艺人带着各自的问题和目的而来。教父定下游戏规则:要么吹干头发,要么买一些周边产品。“我们互相消费。”他明白消费与被消费是直白的。“有些东西不消费就看不见,被消费至少证明它有价值。”

在这家莎玛特发廊,吹一次头发要300元,罗福兴卖了两顶装饰用的假发,每顶100元,连他那件蓝色的外套都保留了下来,买家一看就是个“混蛋”,罗福兴上门拜访,喝了一瓶水,干爹很失望,亏本做了一笔买卖,没想到对方在微信上问他要不要卖衣服,罗福兴开价600元,对方开心就转让了。

▲美发沙龙

发廊里陈列着鬼火摩托车的零件,上面写着“白鬼”几个字。罗福兴点上一根烟,切换成采访模式。他口​​齿伶俐、反应敏捷,这是他建立和巩固教父地位的强项。:尤其是在现实中的沙马特已经成为过去式的今天,罗福兴能用自己的语言唤起观众在北京798——一个由工厂区改造,但长期与工厂和工人脱节的艺术园区——对沙马特和农民工群体的遥远共情。

只要他愿意,他就能说出很多意味深长的句子。“我们是白色的幽灵,穿梭在城市里,像幻影一样,若隐若现,有时听到摩托车的轰鸣声,有时又消失不见。对吧?但我心里也有一个梦想,骑着摩托车,载着心爱的女人,在夕阳下奔跑。不知道距离在哪里,没有尽头。”

你可以想象这段话出现在稿件的结尾,既有画面感,又有恰如其分的伤感和残忍。但罗福星却笑了,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甚至在说了几句话后就停下来互动。“嗯,对吧?”摩托车得到肯定,驶向无尽的远方,观众心满意足的沙马特场景就此诞生。

我不止一次在报道中看到他提到类似的摩托车故事。“那说明我没有撒谎。”罗福兴说完,马上又换了一个版本:“我觉得四个轮子承载着我们的家和责任,两个轮子承载着我们的灵魂。”说完,他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哈,我的想法总是很扭曲。”

罗福兴把自己和沙马特比作镜子,不同的人靠近,会映出不同的形象。根据媒体性质和刊登版块的不同,摩托车的含义还可以进一步延伸:如果你面对的是官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也乐于谈论摩托车禁令,以及农民工如何融入城市生活。

▲罗福兴在美发店做头发

或许这正是莎玛特对所谓城市话语和精英文化的嘲讽:装作世故、讲意义并不难。罗福兴今年2月开通了豆瓣账号,简介上写着“审美自由是一切自由的出发点。”在一则莎玛特式视频下,有人留言:兄弟,玩抖音吧,豆瓣没前途。罗福兴回复:玩豆瓣,是为了让豆瓣人认识到自己的世故,改正自己的错误,学习新潮流。

干爹并非天生就是干爹。罗福兴说自己从小就很自卑,看上去很张扬,其实胆小怕事,不敢大声说话。成为沙马特后,无数问题接踵而至。罗福兴很多事情都不懂,但他有意识地训练自己表达。“不管是媒体还是街上的人,包括客户、家人,我都有自己的话来应对一切。你会觉得我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2008年前后,是沙马特的鼎盛时期,除了罗福星所在的赞盖家族,残邪、夜郎、狂少等家族也十分活跃。不同家族有各自的风格和玩法。据罗福星介绍,“沙马特”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家族。“Matt”是英文名的音译,最初是赞盖家族独有的。随着各个家族的壮大,以及外界对这些网络家族的关注,“沙马特”一词的范围不断扩大。

2009年,中国互联网上爆发了“反沙马特运动”。浪潮的触发点难以考证,百度百科给出的解释是沙马特错误地模仿了视觉风格。对比沙马特后来的经历,会发现一群人不需要特定的原因就可以敌视另一群人:大批网民涌入论坛和QQ群对沙马特破口大骂,而这种敌视情绪一直延续到现实生活中。反沙马特斗士们以痛打街头遇到的沙马特为荣。

沙马特的兴衰可谓迅速,12年后,罗福星已成为沙马特的代言人。回首当教父的路,除了必要的努力,如维护QQ群层级秩序、装点QQ空间、为微博和空间买粉丝,以及带领家族四处征战贴吧的王公公主们,或许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昔日的沙马特在被迫或自愿剪掉长发后,又回归了和父辈相似的命运,而罗福星却依然偏离了某一注定的轨道之外。

“我比他们都坚持下来了。”罗福兴毫不掩饰自己当干爹的运气,他在厂里干了五六年,没钱了就去厂里赚点钱,然后马上走人,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接受过近百家媒体的采访,有沙马特、美发、纪录片等。剪掉长发就是新闻,开理发店也能成为故事。运气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被看到。“能说话总比不会说话好,会说话的人要好得多。”

罗福兴抖音_罗福兴的qq_罗福兴是哪里人

▲罗福星早期的风格

叶馥娜记得,刚加罗福兴微信时,他对她很刻薄,说她居高临下、作品俗气、无趣。“一方面很奇怪怎么有人能这样说话,但另一方面又有点佩服他,他敢做自己。”见面后,叶馥娜惊讶地发现,罗福兴很有艺术气质,经常说出一些深刻而富有哲理的话。

“李一凡一直以为我是一个诗人,你知道吗?”罗福星很认真的用了“诗人”两个字,随后笑了起来。

罗福星从2017年开始参与李一凡的纪录片《莎玛特,我爱你》,不仅是影片的主体,也是影片的副导演,接触艺术圈后他的表达能力不断提升,诸如“审美自由就是一切自由”“艺术界的起点”之类的话语多少受到了艺术家的影响。让叶甫纳感到吃惊、让他对罗福星更感兴趣的话是“那种除了艺术圈没人会说的话”。

对于罗福星来说,表达永远是一门生存技能,“妈的,我一个理发师不说句狗屁话还怎么招揽顾客?”

罗福兴在莎玛特美发店的墙上写道:头发也是一种表达。他还在一个帆布包上写了另一句话:头发也是一种武器。罗福兴不知道“武器”这个词怎么写,就用手机输入法抄了下来,但他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弱者没有办法用文字表达潜意识的反抗,只能用头发、衣物、自残,或者工厂里的懒惰,作为武器。

沉浸在“教父”角色十余年,罗福兴一直把沙马特看作是一个“幻想世界”,地位、家族、权势都是虚幻的。说起这个虚幻,年轻人被困在工厂里,知道自己没有晋升的机会,干脆选择在“沙马特”贵族的虚幻身份中寻找慰藉。

现实世界中,权力不是靠被看见和被人看见就能转移的。罗福兴初一辍学后开始玩沙马特,那时身边的小朋友还不知道他在网上的名气。走回学校的时候,突然被一群学生围住,他个子小得无法反抗,被当众打了一巴掌,对方说他太嚣张了。

他们把网名改成“沙马特”,把头发高高地吹起来,来到城市打工的年轻人在他们的幻想世界里感到安全。也正是因为这头发,罗福兴在街上被抓。涉嫌吸毒,“沙马特怎么有钱吸毒?为什么不抓那些西装革履的优雅人士?”

说到这儿,罗福星突然停了下来,说道:“我不说了,等着,我会让你不开心的。”话题戛然而止。你在观察罗福星,罗福星也在观察你,这是他的游戏。

剥去标志性的“鬼火白鬼”符号后,摩托车的故事在罗福兴的生活中仍有对应的部分:5月2日展览结束后,罗福兴就要离开北京。即便是旅游旺季,他也不着急买票——北京、深圳、广州,这些城市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去哪里都无所谓。

在《莎玛特,我爱你》中,罗福兴说自己很少抬头看深圳的建筑,因为这些建筑与自己毫无关系。来到798的几天里,罗福兴也与北京保持着距离。福纳的工作室每天就是三点一线:工作室、发廊、餐厅。“798里没有艺术”,他认为逛北京的艺术区,就和逛深圳的万象城一样。

罗福兴唯一一次参观展览是在开幕当天,当时叶甫纳叫上几个朋友,在公园里做沙马特式的“炸街”。走进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罗福兴听见一名工作人员说,怎么什么人都可以进来?

前几天,有人来到发廊,指着正在画沙马特的人问:“这是艺术吗?沙马特是什么?”他的许多问题让叶甫纳感到很尴尬。罗福兴知道,这个人只是在争论。有人用言语回应:沙马特是一种潮流,一种时尚,一种文化,但同时也什么都不是。沙马特就是沙马特。

但罗福星却避而不答,“他问我下面那些人的画是不是艺术画?我以为都是扯淡,我不敢多说,怕他们拿画板打我。”他语气很淡然,“我百毒不侵,我在贴吧战斗的时候,没看见谁?”

我问他心里会不会骂问这些问题的人。罗福兴说,在他的心里,他把每个人都当成是人。

▲罗福兴教父与798“炸街”的沙马特

罗福兴经常称呼别人为“刁猫”。跟他争论的人叫“刁猫”,帮他博眼球的人叫“刁猫”,送他书的人也叫“刁猫”。“我觉得这样能让我们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叶甫纳说,你叫我屌丝,我就是想屏蔽你。

罗福兴说道,但是你要了解我的人生背景,包括我的家乡背景,我们很熟悉的大家都这么叫我。

寻找一个人的背景和行为选择之间的必然联系就像做阅读题一样,而这种分析来自于人本身。我觉得罗福星很多时候已经退出了“沙马特教父罗福星”的角色,他早就离开了工厂。他们不再顶着沙马特的发型在街上走来走去,而是更加紧密地绑在了一个沙马特的叙事上。

沙马特在工厂里消亡了,但在艺术圈和电影院里却复活了。沙马特常去的石牌村溜冰场已经关闭。去年国庆假期,罗福兴原本计划在石牌村举办“沙马特”活动。国庆节因不可抗力取消了。罗福兴觉得自己选错了时间。十月一日是国庆节,不是沙马特节日。

我还想问罗福星,你觉得沙马蒂是什么?那时候我已经做完了发型,头发竖立着,发尾喷了好几种颜色。黄色、红色、蓝色、紫色和绿色漂浮在硕大圆圆的脑袋上。像爆炸的烟花。

路人透过玻璃看着我,罗福星背对着窗户看着我:现在你是沙马蒂了,就像我现在是个正常人一样,其实只是换了个角度而已。

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