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的尽头是直播带货,但尽头的大门,似乎正在对一些人关上。
去年在618购物节期间,李凤飞为公司带货销售额接近七十万元,而今年618,他已失业在家长达三个月。这位从事带货主播工作三年的李凤飞如此述说。
直播行业迅猛发展,它与电商产业紧密相连,主播们逐渐被赋予了超凡的神话色彩。他们的收入可观,有的每月收入可达数万元,更有甚者年入百万。在过去的数年间,主播这一职业几乎成为了人们最为羡慕的职业之一。
目前,被誉为“史上最激烈”的618购物狂欢节已经拉开帷幕,然而,带货主播们却正遭遇着被整个行业边缘化的风险。
自今年起,有关主播薪酬削减、岗位裁撤的消息频传。先前已有报道指出,杭州众多带货主播正经历着降薪风波,去年他们的平均月薪约为1.2万元,而今年普遍降至8000元以下,兼职带货主播的月薪更是大幅削减,达到一半左右,甚至一些顶级主播的年薪也从千万级别缩水至百万级别。
电商主播降薪的话题引发热议
图源 / 微信视频号
业内普遍认为,电商主播的“热潮”已逐渐消退。李凤飞指出,这一现象不仅限于杭州,全国范围内的主播们也都明显感受到了这一趋势。他们的收入显著下降,直播时长不断增长,完成绩效目标愈发困难,而公司对主播的培养投入也在明显减少。
薇娅和雪梨的离去,使得李佳琦、罗永浩、辛巴等头部主播直播的频率有所降低,东方甄选和“疯狂小杨哥”的崛起,导致主播阵容发生了洗牌。对于即将或已经面临这场变革的主播、机构以及平台而言,他们所需做的准备,恐怕不仅仅是心态上的调整。
三年资深主播,底薪降了20%
在知乎平台上,有一位用户发起了这样一个话题:“我在大学时期在一家直播企业担任了两年的兼职主播,如今毕业了,我在思考是否可以继续从事这份工作。”针对这个问题,众多网友纷纷给出了各自的看法:从事直播带货已经不再容易,不建议涉足这一领域,最好是迅速离开。
行业风向早已发生转变,李凤飞对此有着深刻的体会。她在直播带货这一领域辛勤耕耘了三年,亲身经历了这一领域的波动起伏。自2019年从北京的一家科技公司离职后,她来到了杭州,加入了一家直播公司担任运营工作,主要负责服装产品的网络销售。随后,她又被调任主播岗位,成为了一名专业的服装直播带货主播。
当时虽然是从零开始,但只要投入一点付费推广,每个视频发布后平均获得的点赞数就能达到一万以上,而且每周至少有一个视频的点赞数超过一万,粉丝增长速度也相当迅速。在这个过程中,我能明显感觉到整个行业的生机勃勃,坚信只要付出努力,就有可能实现“大赚一笔”的梦想。
李凤飞指出,以杭州一位粉丝量高达四千万的主播为例,若进行一场长达4小时的直播,其团队所获得的各项费用与提成总计可达到五六百万。同样,对于粉丝量约为二百万的主播而言,一场直播的收益也能达到四五十万元。
但工作不到三年,她月入百万的希望逐渐被“掐灭”。
2021年,公司并未对主播设定业绩评估标准,她们无需按时上班,只需带货四小时,流量完全自然,她们的底薪固定为8000元,每卖出100元商品即可获得3元的提成(即每卖300元商品可得提成300元),这样的收入使得她们的平均月薪大约在2万元上下。而在去年的618购物节期间,她一个月的销售额接近70万元,加上底薪、提成和奖金,实际到手月薪超过3万元。
2022年下半年,直播行业频现公司倒闭或裁撤直播部门的情形,她亲身经历了至少五六个直播公司“黄”掉的过程,同时,越来越多的同事纷纷开始转换品牌、更换公司、甚至另寻职业出路。
来源 / 视觉中国
今年初,公司出台了严格的规定,强制要求员工直播时长不得少于六小时,并需在岗工作,虽然提成保持不变,但基本工资却下调了20%。此外,她还注意到,平台的用户增长变得越来越困难。尽管她开播已超过一个月,且仅依靠自然流量,即便直播了六个小时,成交额也只有个位数。
公司开始采用付费流量推广,她依照付费的节奏进行商品推广,然而经过几轮尝试,并未促成任何一笔交易。此外,根据公司规定,若要继续付费推广,主播必须达到一定的业绩标准,即产品点击率需超过25%,点击后的转化率需达到3%以上。对于她这样具有一定经验的主播来说,这样的绩效考核压力巨大,未能达标就意味着可能面临扣款的后果,这种情况在业内已是常态。
今年618购物节热闹非凡,然而,李凤飞因辞职在家,至今已有三个月未曾就业。
主播薪资下调并非个别现象,据艾媒咨询发布的2023年第一季度数据表明,目前众多主播的月薪大致位于6000至8000元区间。相较去年同期,薪资水平下降了大约30%。此外,直播行业中的运营、中控等岗位的员工工资也普遍下降了约20%。
主播薪资下调影响的范围相当广泛。李凤飞指出,去年杭州兼职主播的时薪普遍在200元左右,而今年这一数字骤降至120元。过去,一些大主播的月薪可达5万至10万,但今年这样的情况已经变得罕见。大主播群体中,公司直接削减工资的情况并不多见,然而,他们在带货方面的业绩却出现了显著下滑。这种情况下,薪资减少5000元至1万元的情况尚属较少,尤其是对于那些季节性产品,在淡季期间,大主播的薪资甚至可能直接减半。
此外,公司对员工的要求愈发严格。例如,在杭州从事美妆产品直播销售的闪闪,她分享了自己的一段经历,提到她曾接触过一家招聘主播的传媒机构。这家机构对成熟主播的起薪设定为7000元,并且强制要求主播团队提供业绩保证,诸如在七天内实现既定业绩目标,短短两三天内实现数十万元的订单量。只有满足了这些条件,主播的薪资才有机会突破万元大关。
闪闪进一步指出,在带货领域,服装、美妆以及珠宝这三类商品相对较易推广,特别是对于知名品牌而言,其销售业绩往往更为出色。然而,近两年来,众多知名商家开始转向自行直播,降低了对达人直播的依赖程度。就拿她曾经推广的一个知名美妆品牌来说,今年仅在一位粉丝量达到千万级别的达人直播间露过面。
薪资下调的原因在于直播领域竞争日益激烈,这种现象不仅体现在公司间的竞争,主播之间、品牌之间,乃至平台之间的竞争亦然。一位直播电商运营服务商向开菠萝财经透露,每个行业都有其特定的成长轨迹,直播带货行业也不例外,它已从摸索阶段、成长阶段过渡到爆发阶段,而现在,整个行业正处于一个通过优胜劣汰来优化自身结构、稳定发展格局的关键时期。该主播的活跃期通常持续在3至5年的时间段,这一阶段对于整个行业而言至关重要,目前正处于一次新的筛选过程之中。
要求更高,
“小白”越来越难找工作
公司今年决定不再招募新手,即便是兼职岗位的招聘也变得极为有限,同时要求员工每周必须确保完成至少40小时的直播工作。小付,该直播公司的运营经理,向开菠萝财经透露,若主播直播一小时,公司需承担数千至数万元不等,甚至高达数十万的广告费及运营开销。公司对于新人的选拔相当谨慎,不会轻易让新人开播。此外,主播的人数以及头部、腰部和尾部主播的比例,直接关系到公会公司(即与直播平台签订合约的直播公司)的收益。
他提到,在过去,运营人员能够在多个平台上发掘出优秀的主播,经过简单的培训,他们就能成长为出色的带货专家,而且所需投入的成本并不高。然而,近两年,顶级主播已被各类机构抢购一空,那些具有潜力的网红也被众多传媒公司争相关注,争夺的难度显著提升。若想获取优质资源,就必须提升主播招募的标准,然而,这标准又不宜设定得过高。
在公司里,目前每位运营人员每周都必须确保至少有两位主播能够持续开播,这一目标使得在选择主播时,他们不仅要追求人数的充足,更要注重其素质的优良。通常情况下,运营人员每天需对大约五名候选人进行面试,而最终通过面试的仅有两人。小付透露,他在四月份招募了七名主播,但短短两周内就有四人离职,剩余的三人业务水平尚不达标,这让他感到非常失望。
在他眼中,主播选拔的标准之所以更加严苛,是因为直播领域的竞争日趋白热化,要想在行业中脱颖而出变得愈发困难。
他阐述道,当前直播销售对主播的技能要求愈发严格。特别是依赖自然流量,直播间观众群体不够精准,再者,许多中小型主播主要销售的是无品牌产品,公司投放的流量有限,这就要求主播在吸引流量的同时还要完成销售任务。主播在沟通时需具备具体、详尽的技巧,并能熟练运用促销活动、引流策略和互动技巧。因此,在招募主播时,公司不仅要挑选出形象和气质出众的人才,还必须考虑他们是否具备一定的直播经验。
开菠萝财经通过查阅BOSS直聘信息发现,众多企业正积极招募带货主播,普遍标出的月薪超过一万元。然而,在详细招聘要求中,对主播的能力要求颇高,不仅需要具备直播的基础经验,还需拥有丰富的自媒体运营经验,以及成熟的自媒体账号,同时熟练运用直播销售技巧。因此,“无经验”、“小白”、“新手”等字眼在招聘条件中几乎难以觅得。
图源 / BOSS直聘
小付指出,若想带货效果显著,要么需具备出色的供应链资源,通过产品本身的吸引力来吸引消费者;要么需拥有强大的IP培育实力,借助优秀的主播来吸引观众。否则,无论在哪个平台进行推广,实现高额收益都将变得十分困难。
《2022年双11电商人才数据报告》显示,电商行业雇主在招聘预算上有所缩减,与此同时,岗位需求相较去年同比增长了9%,然而,平均月薪却出现了5%的下降。
曾全款买房的带货主播,
离职后教人直播
带货主播无疑是一种新兴的职业。2020年,我国人社部在“互联网营销师”这一职业类别中特别增加了“直播销售员”这一工种,从而使得带货主播正式成为了一个官方认可的工种。进入2021年10月,人社部及相关部门正式推出了互联网营销师的国家职业技能标准,在该标准中,“直播销售员”工种被划分为五个不同等级,并且明确了申请不同等级证书所需满足的条件。因此,带货主播得以跻身于持有职业资格证书的专业职业群体之中。
顺应了家庭消费和网红经济的潮流,桃子从教育行业转型成为带货主播,经过三年的直播带货生涯,她不仅成功全额购置了一套价值超过200万元的房产,而且额外积攒了超过20万元的储蓄。
那几年,直播产业蓬勃发展,带货主播变得炙手可热,高额的月薪吸引着众多年轻人投身其中。据浙江省商务厅的数据,到2022年底,杭州的顶尖直播机构已有32家,主播人数接近5万。以杭州的总人口为基准,每12人中就有一人从事直播相关职业,而每247人中就有一名主播。
然而,不久之后,互联网流量红利逐渐消失,直播行业变得愈发艰难,与此同时,众多主播的不断加入,使得行业竞争愈发激烈。
除了前面所提及的减薪和裁员问题,主播们还要承受着极大的身体负担。桃子透露,去年她不幸感染了病毒,尽管如此,为了维持粉丝量的稳定,她硬是在两天后忍受着剧烈的头痛,坚持在家中进行了直播。在过去三年的带货生涯中,她家中用于治疗声带损伤、神经衰弱、内分泌紊乱以及腰椎间盘突出的药物已经更换了好几轮。
城外的人渴望进入,城内的人却想逃离,这正是带货主播所处的境地。桃子表示,一方面,许多人依旧坚信直播带货是一项具有广阔发展潜力、入门门槛较低,且能在短时间内迅速积累财富的理想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