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法机构支付牌照被吊销、支付巨头遭监管罚款、变相转让支付牌照被严查……监管部门对第三方支付领域的监管力度正在逐步升级。同时，非银行支付机构备付金集中存管、网络支付清算平台等机制的建立，也为支付行业构建了风险防控网络。

在“严监管”“防风险”的监管基调下，现存牌照仍超过200张的第三方支付市场已出现洗牌整合迹象。业内人士表示，市场持续调整不可避免，在竞争力不强的支付机构逐渐被淘汰后，已然初现的寡头垄断格局将更加凸显。

严格监管

“开罚单”与“收紧车牌”双管齐下

种种迹象表明，“严监管”“防风险”已成为近两年央行对支付行业特别是第三方支付行业监管的主基调。

中国人民银行支付结算司副司长范双文近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随着市场竞争日趋激烈，不同支付服务市场主体因利益诉求不同，发展路径也各有不同。一些机构不按规则办事、无序竞争，破坏了行业秩序，影响了市场公平。同时，技术进步深刻影响支付业务发展，支付业务创新周期缩短，风险随之产生，风险传导方式日趋复杂。支付服务行业在快速发展过程中，在资金安全、客户信息保护、支付体系建设等方面暴露出不同程度的风险。因此，自2016年以来，人民银行大力推进“加强支付监管，防范支付风险”，采取一系列措施加大监管力度，严格落实，有效防范了金融风险。

“严监管”一方面体现在监管部门对违法违规第三方支付机构的处罚“毫不留情”。今年5月，央行首次向财付通、支付宝两大支付巨头开出监管罚单，引发市场广泛关注。罚单信息显示，财付通支付技术有限公司因未严格执行《非银行支付机构互联网支付业务管理办法》相关规定，被罚款3万元；支付宝（中国）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因违反支付业务规定，被责令限期改正并罚款3万元。市场人士普遍认为，3万元罚款虽然看似不多，但警示意义却很重，也表明了监管部门加强监管的决心和态度。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两大巨头，央行自2016年以来还多次对第三方支付机构开出罚单，有的罚单金额高达数百万甚至数千万元。去年，人民银行营业管理部对易宝支付开出了数千万元的罚单，其中罚款、没收违法所得共计5295万元。今年，易宝支付因违反《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规定》《银行卡收单业务管理规定》等规定，被人民银行广州分行罚款约533万元。

据媒体统计，去年央行开出的罚单超过30张，罚金总额超过1亿元。整体来看，第三方支付机构被罚主要原因是违反了备付金相关管理规定，如未按规定存量使用客户备付金，有的甚至挪用备付金，导致丧失经营资格。此外，部分支付机构还违反了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银行卡收单业务管理、预付卡业务管理以及相关清算管理等规定。

另一方面，“严监管”体现在监管部门在发放和续发支付牌照方面更加谨慎。浙江易势企业管理服务有限公司因存在挪用客户备付金、资金链断裂等严重问题，于2015年8月24日被央行吊销牌照，成为国内第一家被吊销第三方支付牌照的公司。

今年6月26日，央行公布了第四批非银行支付机构牌照续期结果。与去年前三批续期相比，本次续期要求更加严格，监管明显加强。违反客户备付金管理相关规定、违反银行卡收单管理规定、违反反洗钱规定、支付业务设施安全与风险监控存在重大缺陷等成为机构未获续期或取消牌照的主要原因。

范双文表示，截至2017年7月，人民银行已稳步开展四批支付机构续期工作，共有197家机构提出续期申请。人民银行对10家存在重大违法违规行为的机构不予续期，并在续期过程中合并了10家机构。合并完成后，持牌机构总数将由271家减至247家。

重拳出击

禁止非法转让支付许可证

从近几年第三方支付牌照的发放情况来看，央行审批新牌照的速度确实在逐年下降，从2013年开始速度明显下降，从2015年3月开始就没有再审批新的第三方支付牌照。2016年下半年，央行在换发首批27家非银行支付机构《支付业务许可证》时明确提出，原则上一段时间内不再审批新的机构，央行将重点规范引导存量机构、化解风险。

随着监管趋严，支付牌照稀缺性愈发凸显，不少资本巨头通过并购实现了获得支付牌照的目的。支付圈COO齐新刚对《经济参考报》记者表示，作为交易的最后一个环节，支付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进军支付行业，成为不少互联网巨头战略转型的关键布局。在无法获得支付牌照的情况下，牌照并购成为不少大公司布局支付行业的必经之路。“比如小米在无法获得支付牌照后，通过收购吉富瑞通获得第三方支付牌照；万达集团也通过收购快钱获得第三方支付牌照；被律师举报“无证经营”的美团，斥资数十亿收购钱袋宝。”他举例道。据支付圈不完全统计，截至目前，支付牌照并购案例已达62起，并购价格从几百万到几十亿元不等。

收购价格的巨大差异，取决于牌照本身的价值。“每张《支付业务牌照》都有具体的业务覆盖范围和业务类型定义，持牌企业须在规定的范围内开展业务。其业务覆盖范围明确了业务开展的地域范围，可以是全国范围、跨省市范围，也可以是单省范围；业务类型包括银行卡收单、互联网支付、手机支付、固话支付、预付卡发行受理等中的一种或多种。预付卡牌照壳和综合牌照壳的价格差别很大，资本巨头的收购标准更倾向于综合牌照。”齐新刚补充道。

易观国际支付分析师王鹏博在接受《经济参考报》采访时表示，通过收购支付公司获取牌照的行为是监管部门允许的。支付牌照价格的上涨其实是基于市场对整个第三方支付行业发展前景的良好预期。“支付在整个社会经济乃至商业流通中都能发挥重大的基础性作用，巨头们能在此基础上获得更多的增值收益，因此牌照价值还会不断上涨。”王鹏博说。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并购等合法合规行为外，部分机构还通过更为隐蔽的方式违规转让牌照，引发监管部门高度关注。央行此前已表示，坚决制止倒卖支付业务牌照行为。

“支付牌照价格一路飙升，甚至有人说‘炒房地产不如炒牌照，一年能涨十倍’。一些支付机构开始通过未经申报、未经批准，随意转让、伪装，甚至频繁转让公司股份，达到买卖牌照的目的。”齐新刚坦言。

在刚刚结束的第四批支付许可证换发工作中，乐福支付股份有限公司、北京交管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北京中诚信合支付有限公司、安徽睿翔信息服务有限公司、长沙商联电子商务有限公司等5家公司支付许可证被撤销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支付业务许可证》被变相转让。

以乐福支付股份有限公司为例，记者从相关部门了解到，乐福公司多次违规变更主要投资者等重大事项，其中涉及主要投资者变更4次、涉及公司股东及股权结构变更5次、涉及公司董事变更3次、涉及公司董事长变更2次、涉及公司总经理变更1次。上述事项均未按规定报送监管部门审批。其中，乐福公司违规4次变更主要投资者并最终变更控股股东，属于变相转让《支付业务许可证》。

风险防范

网联平台上线 提升交易透明度

“近两三年来，第三方支付市场的监管逻辑，除了严监管，还体现在强服务。”恒丰银行研究所执行所长、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董希淼表示，其实，建立集中备付金存管模式、上线非银行支付机构网络支付清算平台（即全国互联网支付联盟平台）等，都是监管机构加强制度建设、提升服务水平的体现。

今年年初，中国人民银行发布《中国人民银行办公厅关于支付机构客户备付金集中交存实施意见的通知》，客户备付金集中交存制度正式建立。按照规定，支付机构应将客户备付金按一定比例存入指定机构的专用存款账户，首次交存比例平均为20%左右，最终实现所有客户备付金集中交存。

客户备付金是非银行支付机构向客户预先收取的未支付货币资金，不属于支付机构自有财产。此前，支付机构多以自己名义在多家银行开立账户，分散存放。央行相关负责人表示，建立支付机构客户备付金集中交存制度，主要目的是纠正和防止支付机构挪用、占用客户备付金，保障客户资金安全，引导支付机构回归业务本源。

除了备付金集中托管，近期上线的中国银联平台也受到业内人士高度关注。此前，第三方支付普遍采用银联直连模式进行资金划转和清算。王蓬勃表示，这种银联直连模式绕过了央行的清算系统，银行和央行无法掌握具体的交易信息和资金的准确流向。同时，这种模式给央行反洗钱、金融监管、货币政策调整、金融数据分析等各项金融工作带来了很大困难。

“中国银联成立后，相当于在第三方支付和银行之间竖起了一道可以连通的墙。原则上，任何第三方支付机构想接入银行，用户想跨银行转账，未来只有两条路，一是走银联的清算通道，二是通过银联平台。银联平台作为第四方金融服务平台，不直接向消费​​者提供金融服务，不接触资金，通过协调银行和第三方金融机构，间接为市场和消费者提供服务。”王蓬勃说，银联平台可以掌握具体的商品交易信息和资金流向，防止洗钱、挪用备付金等行为，它的成立也有效控制了第三方支付行业的风险。

网联平台已正式启动业务量切割，不过业内人士表示，网联平台才刚刚起步，目前还没有经历过“双十一”这样大规模交易流量的考验，应该说未来其交易结构还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体系成熟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趋势明显

未来市场将继续整合和洗牌

可以预见，监管部门还将继续加强对第三方支付领域的监管和风险防范。

对于第三方支付领域，范双文表示，人民银行将继续把“进出”作为市场监管常态化，加大市场退出力度。除通过分类评级加大机构市场退出压力外，人民银行还将通过支付业务许可证换发等方式，按照“总量控制、结构优化、质量提升、有序发展”的原则，推动机构合并、压缩业务范围、取消牌照等，增加市场退出渠道。

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还提到，下一步人民银行将启动《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办法》法制升级工作，研究确定法制升级工作方案、主要原则、框架结构。加快出台支付机构分级监管、变化监测、重大事件报告等制度措施。完善分类评级标准，细化分类评级指标，优化相关评分权重。

在强监管风暴下，第三方支付市场出现洗牌、整合迹象，业内人士表示，未来这种调整还将继续，市场最终将形成寡头垄断。

齐新刚坦言，其实现有的200多张牌照看似很多，但真正有价值的却寥寥无几。“一些刚通过续期的支付机构迫不及待地寻找高价买家，毕竟对于很多没有实际运营能力的空壳支付机构来说，找到合适的买家比开展实际业务变现更快。”他说。

董希淼也表示，支付行业的发展本身符合规模经济规律，一个成熟的支付市场本身并不需要几百张支付牌照。“其实支付业务本身的利润并不高，支付是金融最基本的功能，大部分机构其实都是通过支付接口获取相应的财务数据和客户流量，从而间接获得利润。”他表示，未来支付市场的竞争会更加充分，第三方支付机构肯定会进一步调整洗牌，一些小的支付机构会被市场淘汰，行业集中度会更高。

王鹏博表示，所谓“寡头垄断”，其实就是竞争力弱、不规范的企业会被淘汰，而已经具备明显优势的支付公司则会在自己的优势场景不断构建自己的生态，通过多年的积累，其他企业就无法轻易进入自己的优势场景。

他还表示，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支付巨头在跨境支付的布局有一个非常明显的趋势。这背后的逻辑其实就是先撬动中国人的跨境消费，无论是海外消费还是跨境线上消费，再通过这些消费者影响本地用户。近年来，不少支付平台纷纷落地海外市场，比如蚂蚁金服旗下的支付宝已经接入了超过12万家海外线下商户门店，微信支付在日本东京举办了首届微信支付海外开放发布会。